我記得金·凱瑞講述了他早年當喜劇演員時的情景：他總是努力求新，勇于打破局限，以使他的喜劇表演能常演常新。有時候他會走到臺上，長時間地不說話，這種令人不安的沉默，僅僅是為了觀察觀眾會作出什么反應。你可以猜想到，在大多數情況下，他這么做會使觀眾們感到非常不快，但這位喜劇天才卻愿為藝術上的輝煌時刻而冒失敗之險。這使我十分吃驚，也使我受益匪淺。大學畢業后的頭—年，我曾第一次被指定在一個話劇中擔任主演。然而我在臺上看起來非常呆板。說我過于緊張，—點也不錯。我當時一直認為我的演技不到位。因此，我總是把表演重點放在做好每個最細微的動作上。在表演進行到半場的時候，劇情要求我必須點燃一支香煙。當然，那并非一個特別難做的動作。但當我站在舞臺上，承受著頭頂上無數燈光的炙烤和觀眾針刺般挑剔的目光時，我滿臉大汗。我本來應該像黑白電影里剛出道的影星那樣，以一種撩人的動作點燃香煙。不幸的是，我的表情更像是一位在審訊室里接受審問的罪犯，試圖在坦白罪狀前借助抽煙拖延一些時間。我越是想讓自己表演得“正確”，就越是緊張得不知所措。在一晚接一晚的排練中，我成功點燃香煙的機率只有50％。由于我的手總在顫抖，火柴經常會熄滅。后來，其他演員甚至拿我是否能點燃香煙打賭。有一天，我終于領悟出我“顫抖”的原因。其實，當時我的演技已經相當出色，經常會有精彩的表演出現。但某種東西卻一直阻礙著我成為一位真正優秀的演員——那就是我太擔心自己會演砸鍋！我一絲不茍地認真表演，而正因為如此，反而常常顯得“平鋪直敘”。我不知道如果真的犯錯誤的話，我將會作何感想；我總是擔心如果我說錯了一個臺詞，我的演藝生涯是否就會因此結束？或者，導演是否會阻止我繼續表演，而要我再來一次？我腦海里有這么一個畫面：我和其他演員就像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的一個戰斗小組，我要是犯了錯誤，那么其他小組成員非得把我拖出去狠揍一頓不可?？尚Φ氖?，很少有觀眾會注意這些毫不起眼的小失誤。我當時就是太關注于細節了，以致于我錯過了進行有趣而精彩表演的機會。我當時并沒有意識到，表演的奇跡往往會發生在那些未經安排的、意想不到的時刻。因此，我站在舞臺上，內心緊張得發抖，我完美無缺地背著臺詞，結果—次又一次都表演得像石頭一樣僵硬。后來有—天，好萊塢著名的行業報紙《VARIETY》（《多姿多彩》）派記者來預看我的第一次表演。對于我們這樣的小公司來講，這是一個激動人心的時刻；對于像我這樣名氣不大的女主角來說，這也是一個令人感到慌張的驚喜。慶幸的是，我當晚的表演十分順利，沒有出現任何差錯，而且我成功地點燃了香煙。第二天，我匆匆忙忙地跑到報攤，去尋找有關我首次職業表演的評論文章。我心里設想過一切可能的情況：其一是記者把我的表演說得一文不值，把我貶低成只配演肥皂劇的小角色；其二是對我大加贊美，吹噓成是下一個被發現的偉大天才。我急忙打開報紙，找到那篇文章，一目十行地閱讀著有關劇本、導演和其他演員的喝彩與批評的文字。我的目光一直留意著自己的名字。結果，那居然是——天哪，什么都沒有。準確地說，也不是什么都沒有，只是輕描淡寫到幾乎為零的程度。稿子里有我的名字，而記者只用了一個詞來描述我的表演：合格。合格？就這樣嗎？這就是我得到的所有評價嗎？我坐在那里，心想我的表演如此“正確”，記者卻吝嗇得不愿多費一個詞語。至少，如果說我的表演很糟糕或者表演很出色的話，也好歹還能激發一些感慨吧。合格？我在腦子里對這個詞琢磨了奸一陣兒。我甚至還查起字典來，希望從字典條目中找到哪怕有第2條或第3條的釋義。也許它有比我們普通的理解包含更多贊美的意思呢？不過，不可能有這樣的運氣。字典上白紙黑字地寫眷合格“指在質量上和數量上僅僅剛夠滿足需要，或剛夠資格做某事”。這個詞在我的腦子里縈繞了好幾天。這時我看了一部電視劇，內容是有關一群人如何參加廣播節目錄制的。這部電視劇與我剛經歷過的事情非常相似。一家雜志的記者預先觀看了他們的節目，后來發表了自己的看法。而表演者也沒有正確對待記者的批評，尤其是那個十分具有個性的節目主持人菲爾。當我聽到記者將菲爾的表演也評價為“合格”時，我幾乎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但菲爾對這個評價的反應并不像我那樣，感到天崩地裂。菲爾這樣安慰自己受傷的自尊心——到處宣稱這是他得到的最高評價。我不得不承認，為了達到“完美”，我沒有進行冒險。而要成為一名真正優秀的演員，必須試著去冒丟盡臉面的風險。從那以后，我改變了對失敗的看法，我開始把它看作是我的朋友、我的小助手和一級通向成功之路必需的臺階，而再不管字典里是怎么說的。對待失敗的態度有兩種：一種是將失敗看得很糟糕，可能從此就一蹶不振；另一種是從失敗中吸取教訓，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工作。如果你能夠從失敗中不斷地積累經驗，那么最終會走向成功。金·凱瑞非同尋常的表演曾讓觀眾感到不快，但至少他嘗試了一種新的方法，一種瘋狂的做法，以實現那令人刻骨銘心的美妙—刻：讓觀眾捧腹大笑，捂著肚子喊疼。天知道他曾經忍受過多少板著瞼的觀眾的責難，才成就了今天這個毫不怯場、令人捧腹的表演天才。溫斯頓·丘吉爾曾經說過：“成功就是從失敗走向失敗，而熱情不減。”我認為，他要是在好萊塢的話，準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