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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句應該是“湖中焉得更有此人” 意思是:在湖中怎么還能碰上(您)這樣(有閑情雅致)的人呢! 崇禎五年十二月,我住在西湖。接連下了三天的大雪,湖中行人、飛鳥的聲音都消失了。這一天凌晨后,我劃著一葉扁舟,穿著毛皮衣服、帶著火爐,獨自前往湖心亭看雪。(湖上)彌漫著水氣凝成的冰花,天與云與山與水,渾然一體,白茫茫一片。湖上(比較清晰的)影子,只有(淡淡的)一道長堤的痕跡,一點湖心亭的輪廓,和我的一葉小舟,舟中的兩三粒人影罷了。到了亭子上,看見有兩個人已鋪好了氈子,相對而坐,一個童子正把酒爐里的酒燒得滾沸。(他們)看見我,非常高興地說:“在湖中怎么還能碰上(您)這樣(有閑情雅致)的人呢!”拉著我一同飲酒。我痛飲了三大杯,然后(和他們)道別。問他們的姓氏,得知他們是金陵人,在此地客居。等到(回來時)下了船,船夫嘟噥道:“不要說相公您癡,還有像您一樣癡的人呢!”賞析:晚明小品在中國散文史上雖然不如先秦諸子或唐宋八大家那樣引人注目,卻也占有一席之地。它如開放在深山石隙間的一叢幽蘭,疏花續蕊,迎風吐馨,雖無灼灼之艷,卻自有一段清高拔俗的風韻。張岱(1597—1689)繼公安三袁之后,以清淡天真之筆,寫國破家亡之痛,寓情于境,意趣深遠,算得晚明散文作家中一位成就較高的“殿軍”。他的代表作是小品集《陶庵夢憶》和《西湖夢尋》。張岱出身于官宦之家,明亡以前未曾出仕,一直過著布衣優游的生活。明亡以后,他曾參加過抗清斗爭,后來消極避居浙江剡溪山中,專心從事著述?!短这謮魬洝泛汀段骱魧ぁ芳磳懹谒魍鋈肷揭院蟆芯拺淹麸L月繁華,追憶前塵影事,字里行間流露出深沉的故國之思和滄桑之感。他在《陶庵夢憶·序》中說:“雞鳴枕上,夜氣方回,因想余生平,繁華靡麗,過眼皆空,五十年來總成一夢。今當黍熟黃粱,車旅螳穴,當作如何消受?遙思往事,憶即書之,持向佛前,一一懺悔?!庇诖丝梢娖渲鴷既ぜ耙浴皦簟泵麜伞堘返男∑房芍^名副其實的小品,長者不過千把字,短者僅一二百字,筆墨精練,風神綽約,洋溢著詩的意趣。人們常說散文貴有詩意,這是很對的;如果拿詩來作比,我覺得張岱的小品頗似唐人絕句。它以雋永見長,寥寥幾筆,意在言外,有一唱三嘆之致,無捉襟見肘之窘。取飲一勺,當能知味;我們不妨擇一短章——《湖心亭看雪》(見《陶庵夢憶》卷三),試作一點粗淺的品嘗。崇禎五年十二月,余住西湖。開頭兩句點明時間、地點。集子中凡紀昔游之作,大多標明朝紀年,以示不忘故國。這里標“崇禎五年”,也是如此?!笆隆?,正當隆冬多雪之時,“余住西湖”,則點明所居鄰西湖。這開頭的閑閑兩句,卻從時、地兩個方面不著痕跡地引逗出下文的大雪和湖上看雪。大雪三日,湖中人鳥聲俱絕。緊承開頭,只此兩句,大雪封湖之狀就令人可想,讀來如覺寒氣逼人。作者妙在不從視覺寫大雪,而通過聽覺來寫,“湖中人鳥聲俱絕”,寫出大雪后一片靜寂,湖山封凍,人、鳥都瑟縮著不敢外出,寒噤得不敢作聲,連空氣也仿佛凍結了。一個“絕”字,傳出冰天雪地、萬籟無聲的森然寒意。這是高度的寫意手法,巧妙地從人的聽覺和心理感受上畫出了大雪的威嚴。是日更定,余拿一小舟,擁毳衣爐火,獨往湖心亭看雪?!笆侨铡闭?,“大雪三日”后,祁寒之日也;“更定”者,凌晨時分,寒氣倍增之時也?!皳黼ヒ聽t火”一句,則以御寒之物反襯寒氣砭骨。試想,在“人鳥聲俱絕”的冰天雪地里,竟有人夜深出門,“獨往湖心亭看雪”,這是一種何等迥絕流俗的孤懷雅興啊!請看作者以何等空靈之筆來寫湖中雪景:霧凇沆碭,天與云與山與水,上下一白;湖中影子,惟長堤一痕,湖心亭一點,與余舟一芥,舟中人兩三粒而已。這一段是寫景,卻又不止于寫景;我們從這個混沌一片的冰雪世界中,不難感受到作者那種人生天地間茫茫如“太倉米”的深沉感慨。下面移步換形,又開出一個境界:到亭上,有兩人鋪氈對坐,一童子燒酒爐正沸。見余,大喜曰:“湖中焉得更有此人!”拉余同飲。余強飲三大白而別。問其姓氏,是金陵人,客此。讀至此,真使人拍案叫絕!前人論詞,有點、染之說,這個尾聲,可謂融點、染于一體。借舟子之口,點出一個“癡”字;又以相公之“癡”與“癡似相公者”相比較、相浸染,把一個“癡”字寫透。